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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辣椒成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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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一過, 暑熱的天氣漸漸涼下來。

熱也依舊熱,只是那股子翻騰逼人的熱浪將息下去,到了傍晚便舒服多了。

蘇蘅看著這一盆盆才剪下來的紅紅綠綠的大小辣椒, 豐收的喜悅油然而生,激動心情無異於過年。

這可是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

蘇蘅在發現番椒是後世的辣椒的那天起, 就在冥思苦想一個鄭重的問題:

第一撥辣椒成熟以後要做點什麽菜,才能對得住自己這份子心心念念日夜等待。

一籃子火紅的辣椒在蘇蘅的眼中已經具象地幻化成了辣椒炒肉酸辣粉辣子雞火爆肥腸一品毛血旺……

後來還是春娘的話提醒了她。本朝沒有冰箱, 食材不易儲存,即便是辣椒這樣水分較少的蔬菜,若是不風幹或做成醬, 也就只能吃半個月左右。

辣椒這麽好吃, 當然一年四季都要吃到啦!

蘇蘅當機立斷,分出一部分品相最好的紅辣椒曬成幹辣椒,既能吃, 又可以留作種子明年繼續種。另一部分大小不規整的做成辣椒醬, 剩下的少部分要麽做成泡椒要麽現炒著吃。

這樣一來, 幹辣香辣酸辣三個口味都湊齊了,都能嘗一嘗。

這幾天天氣雖不如前些日子熱,但太陽依舊大。春娘按照蘇蘅說的,將辣椒用線串起來, 掛在靠近陽光卻又直曬不到的通風門廊下, 小爆竹似的火紅一串串排開, 很是喜慶。

泡椒也簡單,各種香料、嫩姜、蒜子、鹽、糖備好和辣椒一起倒進壇子裏,倒進燒酒等著便是。

蘇蘅做的辣椒醬便是前世經常吃的蒜蓉蝦皮辣椒醬。這醬也不是外面買的,而是老媽自制的。

蔡瀾大師說,“世界上最極致的味道永遠是媽媽的味道”, 此言不虛。

蘇蘅前世也沒覺得自家老媽做的蒜蓉辣醬多好吃,現在自己做,橫豎還是以老媽的手藝為參照。

“……現在是尋不著這些材料,其實更覆雜的版本還應該放冬菜、泡椒、小米辣、粗辣椒面,那樣做出來的話,辣的滋味便更覆雜,回味也更綿長些。”蘇蘅一面說,一面把切好的青紅椒碎、蒜蓉、蝦皮和炒過蔥頭又濾幹凈的香油混合。

這辛辣撲鼻的氣味充盈在廚房內,霸道強烈,甚至在遠遠的抄手游廊上便能聞到。廚房裏的諸人忍不住別過頭去打了好幾個噴嚏,可是打完又忍不住再聞。

這奇異的濃烈辛香實在是殺饞的一把好手!

做好的蒜蓉辣醬是下飯萬能選手,配什麽吃都好。對於蘇蘅來說,配著暄軟的饅頭吃,尤妙。

小時候看《武林外傳》,什麽都不饞,就饞同福客棧桌上的那麽一盤大白饅頭。

每每看見劇中主角坐下吃飯,蘇蘅坐在電視機前也不停咽口水。開了學和同桌一交流,才知道因為看了電視就嚷著讓爹媽買饅頭回來當飯吃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所以前世老媽每每做了辣醬,總會去街邊的饅頭攤買上幾個松軟筋道熱氣騰騰的白饅頭,回家蘸一點新鮮辣醬,配著一碗紫菜魚丸湯或者番茄雞蛋疙瘩湯,全當一頓飯吃。

純粹的麥香配上刺激撩火的辣醬,就像是純良書生和紅衣妖女的組合,看起來不搭,吃起來又讓人上癮。

春娘領著人將入伏後新收上來的第一茬小麥磨了粉,做了炊餅。因為是新麥做的炊餅,又暄騰又勁道,麥香格外濃郁。

本朝的炊餅和蒸餅是一樣東西,只因當年為了避仁宗皇帝趙禎的名諱才改了叫法,其實都是後世的實心饅頭。

蘇蘅想起後世滿街的“武大郎燒餅”給自己打出了“東方披薩”的宣傳語就有點好笑。無論是在《水滸》還是《金瓶·梅》裏,武大郎每日挑著扇籠去賣的都並非燒餅,而是炊餅,也就是現在的實心饅頭,跟披薩搭不著邊。

而本朝真正的饅頭卻是有餡兒的,也就是後世的包子。

這古語的叫法在靖康年宋室南渡以後還保留在一些南方的方言裏面,譬如在蘇蘅前世的老家,依舊還是把肉包子叫做肉饅頭。

好不容易做好的辣醬,就那麽幾罐,寶貝似的,蘇蘅自然要獻寶似的拿出來和薛恪分享。

“這個與茱萸老姜芥末的辣味都不同,你嘗嘗。”蘇蘅指著眼前的一碟子辣醬,彎起眉眼叮囑,“可辣了,你要當心。”

蘇蘅語氣中不無驕傲和得意,既然是辣椒,自然是越辣越好。

這辣椒醬時人是從未嘗過的口味,連春娘嘗了一口都險些嗆到,熱得一頭汗。

蘇蘅口中雖然叮囑,心裏又不免促狹想,要是薛恪嗆著了,咳嗽起來一頭汗,還那麽清俊雅致如珠若玉麽?

想罷,又把手邊的牛乳往薛恪那邊推了推,恐怕他真嗆著,牛乳可以解辣。

薛恪先以筷子點嘗了味道,又就這醬吃了一口餺饦。

“很好吃。”他輕聲道。

盡管辣得臉色有些泛紅,但他的風度無懈可擊,依舊認真嘗過才下得結論,“滋味很豐富。”

蘇蘅聽他誇自己,自然高興,自己也夾了點辣醬送入口,“這蒜蓉辣醬只是其中一種,我原先吃過一種名叫‘老幹媽’的……咳咳咳……”

阿翹在一旁也正聽著,蘇蘅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烈咳嗽,想是辣油在說話時嗆進了氣管。

蘇蘅原本淬玉似的臉霎時間咳得紅如煮熟的蝦子。

阿翹還未及反應過來,只見薛恪已經很快站起身到蘇蘅身邊。

他一手輕輕拍她的背,一手拿起那杯牛乳送到她嘴邊,又沈聲吩咐阿翹:“去端洗面湯和帕子來。”

蘇蘅咳得一頭汗,就著薛恪的手喝了幾口牛乳才稍稍緩解。

阿翹遞來冷帕子給她擦拭了額頭上的汗,蘇蘅這才好些。剩下那半頓飯她便也不敢說話,乖乖埋頭吃飯,從未這麽安靜過。

過了幾天,薛恪路過蘇蘅的閣中,便聽到她又在跟一眾婢子閑閑說話,語氣幽幽。

“……哎,吃飯不說話,說話不吃飯,不然多尷尬。還有,心裏不能老是促狹想著看看人家出糗,我那不是現世報是什麽……”

·

“小勝,你將這食盒送去相公的書房。相公和趙郎君在議事,你進去時靜悄些。”

小勝便是薛蘇二人帶回府裏的團兒,這個新名字是薛恪給改的。

蘇蘅閑時問小勝,相公為什麽給你取得這個名字?

小勝記憶力很好,將薛恪說的話一字不落地被背出來:“相公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盼我自強,所以叫我小勝。”

蘇蘅也不知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自己樂了一會,笑完了才說:“幸好幸好,他沒叫你小強。”

小勝的爹嗓子起了繭,再唱不了曲兒,於是被安排到長公主府在汴京郊外的別莊做事。不論月資多少,好歹有了安穩的生活,自然是感激不盡。

小勝因為常年饑一頓飽一頓,身形比旁人小些,又長得有些女相,看著大約只有十三四的樣子。

蘇蘅問小勝歲數,他道生日記不得了,爹說大約是已經快十六了。

蘇蘅嘆了口氣,想起前世自己的表弟也是十六歲的,已經讀高一了,高瘦高瘦,跟竹竿一樣。

還是缺營養啊。

在吃食上,金水官邸是從不苛待下人的,蘇蘅便叮囑他多曬曬太陽多吃些牛乳雞蛋。

吃得飽了,幹活自然有勁兒。小勝才來半個月,眼見著皮膚白了些,臉上男孩子的硬朗棱角也更分明了。

自從小勝跟著薛恪,阿壽便將往書房送吃食的任務交到了他手中。

阿壽把食盒遞到小勝手中,諄諄叮囑道:“今日趙郎君在書房與相公議事,你記得,布菜時那碟子佐酒的鹽漬青梅和魚鲊要放在相公手邊;趙翰林喜歡吃肉,這盤梅菜扣肉和脆爆鱔絲要放在他手邊。”

見小勝一一點頭記下,阿壽又道:“至於剩下的菜,脆皮五仁豆腐、雲腿菜心便放在中間便是。約莫著兩人說得差不多了,你再來廚房,端兩碗熱熱的雞湯酸辣粉去給他們,曉得了嗎?”

阿壽本來多叮囑幾句,沒想到小勝聰明,言語不多,默默跟著他做了幾回,便知道薛恪什麽時候飲食、什麽時候不喜人打擾,像模像樣,有條有理。

下人們都悄悄在背後感嘆,果然是跟著侍從隨主子。

同在一府中,跟著郡君的那些個婢子無不是伶牙俐齒、眼色活絡,阿翹自然不必說了,從前跟著郡君這樣久,現在也是身邊心腹。就連阿羅櫻兒這樣原先在別處吃過苦的,現在也漸漸歡快跳脫起來。

而薛恪原先是沒有小廝的,他還保持著作舉子時候的生活習慣。小勝要做的事不多,閑時便靜心學著認字。一段日子下來,身上的江湖賣藝習氣褪去,顯得沈靜。

小勝算著時間差不多,便去廚房端了雞湯酸辣細粉來。半路迎面遇見一女子,認出是郡君身邊的婢子,便乖巧道了聲:“櫻兒姐姐。”

櫻兒也笑,道:“小勝你這是去哪?”

小勝簡略道:“相公與同僚在用膳,我去送些吃的。”

櫻兒伸手,接過食盒一看,道:“你也辛苦了一天,我替你去送罷。”

小勝見那食盒已經在她手中,只好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今日趙若拙又是來蹭飯的。

喝了酒,他夾了一大筷子梅菜送入口中,臉色已經有了些微醺的醉意,咂咂嘴讚嘆,“這味道,別處真真吃不到。”

想起那次家宴,趙若拙又笑問道:“郡君這幾日倒是忙,連著好幾日也未見她。”

薛恪雖也飲那薔薇露,卻只是淺嘗輒止。

杯盞斜斜,深紅色薔薇露猶如赤霞。

薛恪垂目,語氣不見什麽情緒:“她回長公主府去了,前幾日是中元,按理是要祭拜先祖的。她哥哥又從懷州回來,便回去住了幾日。”

作者有話要說:  *饞武林外傳那盤饅頭的人應該很多叭!i饅頭集合!

*關於櫻兒,大家放心吧,只是催化劑而已,並不會出現什麽狗血納妾橋段的。小薛的人品大家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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